菲林都已拆走
总是爬墙 冷圈达人
但是永远喜欢吴邪

【簇邪】杀手也有小学同学

两个演员的故事 架空

ooc难免 慎






黎簇没片约的时候照旧跟着苏万瞎混,连着宿醉好几天后一觉睡到傍晚,醒来时手机还亮闪闪地挂着苏万新发来的短信,刚看一眼就头痛欲裂——他妈连包厢号都没变。他揉揉眼睛,边穿衣服边回复“再去我一辈子当裸替”,被对方一句“积攒人脉”堵了回来,反正他也不是真心的。这日子,痛并快乐,要让远在甘肃拍拍拍的杨好知道,八成得气死。

所幸这次没前几天那么乌烟瘴气。推门进去时苏万正以一个仰头的姿势唱“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”,看他来了,冲着麦就是一句“黎大腕快坐吧,这两姑娘都是你粉丝。”他才看到沙发上只有两个掩着嘴笑的姑娘,其中一个特大放地朝他伸手,“黎师兄,我比你小四届。”他笑着握住她的手,“小师妹们?”心里一阵冷笑,苏万还真给他找了北影姑娘,真当自己的假文凭混得过去,他连北影有几个门都不知道,但还是坐了下来。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有点飘飘然。另一位显然不好意思很多,“我看过你的《京华》,演得好。”苏万也关了音乐过来道,“我说他在里面完全不行,纨绔子弟,被男主秒的命。”黎簇笑笑,光落在手中的酒杯里,晃一晃,浮上一层,回想自己的戏都像梦,再看,只感觉那些都是别人,不是他。

北影姑娘向他敬酒,“苏导其实在你不在的时候夸你呢。”他一口酒差点喷出来,苏导都叫上了,他仿佛能看见苏万一脸深沉地和她们谈电影新浪潮。因而自己把杯子一斜朝苏万道,“苏吕弗导演,您这次有什么项目?”苏万摆摆手,“先私后公,先私后公。”又转头朝姑娘们讲起黎簇拍戏掉马的事。他在一边舔舔嘴唇,突然想抽支烟,于是说,“我出去一下” 。就推门往外走了。

他一出门边给苏万发短信,大哥你招惹姑娘干嘛,谈生意啊?能别跟你算命师父学吗,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务正业了。刚按了发送,就感到有人来了,他回过头,看见是屋里那位不怎么说话的北影姑娘,挠挠脑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,对方却道,“我也来抽烟。”他面上不变,心里诧异了一下,她比自己还小好几岁,又是女孩,自己在她那时候还抽不溜烟呢。

烟室空间逼仄,白冷的光落在他们之间,像一片凝固的水幕,他透过水幕打量那女孩,容貌算不上非常惊艳,但也是一张甜净的脸,十指指甲涂成蔻红色,指尖夹着烟,动作很流畅,确实是经常抽的。大概是他看的太明显,姑娘微微笑了笑,“很奇怪吗?”

他摇头,圈里女演员会抽烟的太多了,不过还是开口,“老抽,对身体不好。”

她的脸上依旧笑着,“你不是一样。”他顿了顿——对话太熟悉,不能想的事汹涌而来。她垂下眼睛,“怎么了?”他又摇了头,只道,“今天到底是什么事?”姑娘回答,“你知道梁湾吗?”

他“哦”了一声,“谁不认识她?”搞独立电影的,说起来都有点敬畏,而且又是汪小媛师姐,他们一起吃过饭。姑娘道,“也是。她找了我我还不相信,我没演过什么。”黎簇说,“你演过什么?”换来姑娘一个瞪眼,“全是小角色。”他抽完了烟,转头找扔的地方,“我也全是小角色,这么多年,没演过主角。”姑娘说,“快了。梁湾找了你,也许这次就是。”他吃了一惊,看来今天真不是苏万找他,而是梁湾。他有点悲哀地想,难道上天真的要给他一次机会了吗?

姑娘把烟按灭在垃圾桶边缘,“原来你真不知道,我以为我知道的最少。”他抱臂看她专注碾烟的样子,“你说梁湾这样的导演会看重我什么?”她想了想,“我不知道,也许是…有故事。”“什么?”他觉得好笑,直接说沧桑算了,他也奔三的人了。她接过话,“嗯,一看你的眼睛,就知道了。”他心里有点愉悦,年少时被人说不够成熟记了很久——他太在乎这个,家庭又不完满,性格太好强。现在被一个漂亮姑娘这么说,不自觉的快乐了。可是那又怎么样呢,如果让他选择,他一定不要这故事。 

 

姑娘向前走了一小步,“也许你这样的人才对那些导演有吸引力。”他道,“这倒不一定,你不也被她叫来了,你呢,你也有故事?”她被他逗笑了,“每个人都有过去,就算你是一个杀手,也会有小学同学的。”黎簇说,“不一定。”她道,“怎么不一定?”他回答,“莫迪亚诺就写过,我的过去一片朦胧。”姑娘语塞,半晌才开口,“那是失忆的人。”

 

黎簇笑了,发自内心的,“那我们都是失忆的人。”他感觉到长者的位子,静静地看一个爱慕者,像看一个要糖的小孩,但自己却不能踏出一步。他终于明白,以前的一切有了解释。

 

姑娘低下头,脸红红的,“你会把故事讲出来吗?每一步都是一个试探,试探两个人可以有多近。黎簇看她头顶上的发旋,脑子里蹦出一句“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,我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”,他心里翻上来一阵苦涩,不能,不可以,讲出来是妥协,是证明自己放不下的可怜,讲出来,是对事中人的背叛。他在一间烟味呛人的房间里回悟过来,突然觉得自己当初是那么可笑。

 

他说,“如果你有一件事,你和…某个人,你会讲给另一个人听吗?”她抬起脸来,“要看…那个人是谁。”他道,“那就对了,要看那个人是谁。”这句话像一把刀横在他们之间。她看了他好一会儿,突然渐渐绽开了笑容,“我看过你演的话剧。”他本来保持的淡漠一下塌了,他只演过一部话剧,只有那一部。她继续说,“你演莫利纳。”

 

他演莫利纳,主角只有两个人,那另一个人是谁呢。

 

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带给他多大的冲击,“我第一次看话剧,他们都不愿意陪我,但我喜欢那张海报,你的头垂着……一束光,从监狱的窗户里透进来。”他闭上眼睛,全身都颤抖了,“你有…录像带吗?”她点头,“都在我的手机里,是电脑里,换了手机之后导进电脑了。我很喜欢它,看了四遍现场,直到你们在这里演完了。”

 

黎簇任由情绪把他淹没了,他那时候十九岁,她才多大,十五?十六?一个人在森林里走了太久,丢掉了在森林外的记忆,有一天,突然出门捡到,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他自己有录像带,但被他扔了,网上找不到——时间太久了。他眨眨眼睛,缓缓开口,“你手机号多少?或者你愿意来我家……不用,你把录像带拷给我好吗?”她笑了,是今晚最明媚的一次,“我可以来你家,手机号给你。”她飞快地报了一串数字。

 

其实演莫利纳,他并不合适,台词太多,他没有表演经历,年龄又小。但他偏不愿意认输,偏不愿意换人,他想让人知道,这一切都不是问题,他可以演,并且会演得比任何人都好。

 

瓦伦丁。他默念。

 

他告诉他可以先看看之前几个版本的录像带,可以模仿,但一定要有自我,他买了原著,当然不是原文,他们的英文半斤八两。他从家到排练室再到他的家,他对他说,在这里他要爱上他。他流不出泪,他在一边嘲笑他,又转头和他一起讨论台词。

 

好多年前的事,突然就如在目前。

 

 

一回到包厢里,就听到苏万叫了一声,“行啊,你们什么约会去了那么久?梁导都来了,快来打招呼。”他凑上前,看见梁湾正坐在沙发上,一张脸,大概化了妆,显得更加艳丽。苏万还在解释事情的原委,他突然想就此离开,跑到外面去,跑到他刚复苏的记忆里去。其他一切都不重要。

 

梁湾张开嘴,应该是回答苏万的问题——他没听清,“我觉得可以了,就可以拍了。”是说开机时间?她转过脸对他说,“其实我们不算新朋友了,汪小媛和我讲过你,好多次。”他想其实我们一起吃过饭,但你一定不记得了,说出口却是,“是吗,她讲什么?”说完两个人都有点尴尬,他真是被之前扰乱了智商,一句客套话,非要嘴贱接过来。

 

没想到梁湾沉吟了一会儿,竟然真的讲起来,“印象最深的是你演一个杀手,”说到这儿他就知道要讲什么了,“有一场用玻璃割手的戏,你真的割了,差点发炎。”他不自觉地收收手臂,仿佛痛感还残留在上面,锥心的,歪斜的疤,流出来的血还很新鲜。好像这么做了,他就能体味他更深一点。

 

苏万在一旁“靠”地发出一个气音,“你牛逼啊!够敬业!”他白他一眼,“做法不对,差点没被导演骂死,根本不是敬不敬业的问题。”梁湾点头接道,“我要是你导演也要骂你。”他说,“梁导要是我导演,我保证说一不二。”说完大家都笑了。黎簇在微笑中仿佛只有半个自己,另外半个却在外面拿着碎玻璃比划。那道疤一直跟他到现在,出组时没有结痂。他从药房买了几瓶点就回来,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他。

 

他把双手交叉放在膝上,有点自言自语的味道,“其实我拍戏有个毛病就是……”一时找不出词,苏万倒是慢悠悠开口了,“他就爱折磨自己。”梁湾依旧是一副总结发言的语气道,“这样最好,不折磨自己不成戏。我见过不少演员,演的好的没有不折磨自己的,哦不对,也有,”她的声音突然低了,“那种演员太少,不能见,见一次,负一生。”

 

他们都有点面面相觑。黎簇干笑两声道,“梁导文化人,什么叫负一生?”梁湾把眼睛转向他,半明的光线像一层薄薄的纱,只是笼着,还觉得眼波流转,这种样貌不当演员是可惜了,“太好了呗,以后拍戏就不自觉拿他当模版了,差一点心里都急。”

 

苏万突然站起来,手里端了一杯酒,豪气万丈道,“来,给好导演敬酒。”他跟着站起来,一口喝下去,喝快了,热流通到心里,又从脚底上来,把眼睛熏痛,脑子也迷了。刚才的姑娘凑到他耳边说,“结束了去哪儿?”他控制着没转头,自己也不知道再回答什么,“请你吃东西。”她大概笑了,“那你等我。”他只是点头。

 

说到底,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只是演戏,那就手到擒来了,她心里的他是什么样的,就演成什么样。不过他并不是一个无私的人,他也需要她,他在她年轻的眼睛里找年轻的自己,在她鲜活的记忆中捕捉十年前的回忆。都是各取所需。

 

醉酒中时间也变得快了,迷迷糊糊间只顾点头应和,被冷风一吹终于清醒几分,原来结束了。梁湾蹬着高跟鞋上了车,大半个脸掩在墨镜下,从后视镜里看像个神秘的角色,女杀手?他觉得她该去染头金发。北影姑娘在这时揽住了他的胳膊,他只好笑着对苏万说,“你滚吧,我和小师妹还有事要谈。”苏万撇撇嘴道,“那我只好送你另一位小师妹回家了。”他身后的女孩也是笑着,面颊酡红,是真的明艳。他心里感叹。

 

人一走散,空气里就静了。姑娘放开了他的胳膊,捧着手机不知道查什么。大冬夜的冷这时候体现了出来,他后悔没多围条围巾。风带着痛感聚在夜幕下,路灯的光影缠绵着黑暗,渐渐把时空染成珠灰色、浅黄色。她突然说,“是暗店街里的?”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“你还真去查。”她把手机一收道,“你说别人是文化人,自己不是?”他摇头,“这算什么。”

 

追光灯打在头上,像达摩克利斯之剑,万众瞩目时,一个字也不能说错,可是他顿住了,心底的害怕潮涌上来,渐渐转过身,看到他的眼睛——监狱里那么暗沉沉,只有他的眼睛有光,有希冀,是等他说下一个故事。但他只想吻他,下一幕有没有到他要他吻他?

 

这也是利用的爱。

 

吴邪坐在椅子上,一双眼睛只看着剧本,他念一会儿,他就打断说,“这里不对。”他不服气,自己看不到错,想要挣回面子,“你凭什么说不对?你念给我听?”吴邪并不生气,笑容依旧是淡淡的一点,“我以前演过你的角色。”他愣了一下,还是说,“那我也未必是错的。”其实心里妥协了。

 

他永远知道要用什么办法对付他。

 

所有人在台下看,临演的几天最紧张。副导比量尺寸说,黎簇你又站偏了。他突然觉得这一点就已经无法忍受,拔腿跑开的欲望胜过了一切,可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。吴邪也许早看出来,晚上对台词时头一回讲道,“其实我比你更紧张。”他以为他不会有的情绪,他也有。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,“为什么?你不是老戏骨了?”吴邪说,“怕你演的太烂。”

 

吴邪又说,“不是只有你有琢磨角色的崩溃感。”一句话就戳破了他本有的自满,“我有过一个角色,每个人都劝我不要接——因为有个牛逼的人演过了,努力再多也是白费。我说他算什么?凭什么他演我不能演?他再牛逼不是人吗?我发誓要演好,太他妈傻逼。有的人是天生,我半路出家去装逼,只好自己拿刀逼自己,演不好,划一下,让自己知道失败有多痛。”

 

他呆住了,光影中吴邪点了一支烟,又用拇指按了按眉心,“还算成功,虽然不比他好,但肯定不比他差。”他看着吴邪合上的眼睛,睫毛微微颤动,像不堪重负,忍不住脱口道,“你他妈有病!”伸手就去拉他袖子,吴邪吃了一惊,两个人争打着推对方,混乱中他把吴邪压到了床上,这是一个定格,吴邪的一只手还在空中举着拿烟。

 

他们互相瞪了一会,吴邪先笑起来,“给你看给你看。”说着用眼神示意左臂,他撩开他的袖子,苍白的一截胳膊,横着愈合的疤痕。看着心里一阵抽痛。

 

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懒洋洋地传过来,“欣赏完了?”对黎簇而言这又是一个隐秘的发现——他以为他在一切时候都是游刃有余的,后台放错音乐,灯光打错方向,伴舞跳错动作。只有他,一直平缓地读一段台词。原来是真的,吴邪也是和他一样的人,有过比他还困难地日子,这不免让他欣喜。但更多的是悲意涌了上来,知道了一点过去,就已经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鸿沟,那在他尚未了解的地方,他们又站了有多远呢。

 

吴邪大概把烟扔开了,用空着的手拍了拍他的背,“我终于知道你哪里不像莫利纳了。”他迷茫地说,“什么意思?”吴邪两只手握住他的肩,“你太不温柔。”渐渐拉开他们的距离,“莫里妮塔。”

 

黎簇直起身道,“你也演过,”是在回忆他的话,“不见得你就温柔。”他没想到这一问会把吴邪难住,房间归于安静,他摸到对方之前抽的半支烟,点燃了,放到嘴里,可惜他实在不太会抽,呛了好几口,那味道非常苦,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。吴邪一直垂着眼睛,过了一会儿才说,“背词吧。”

 

 

这条街上通宵的路边店太多了,他们找了一下坐下来,姑娘问他,”那是你的第一部戏?”他摇摇头又点头,死尸龙套应该不算在里面,再久他也记不得。她给他倒了一杯水,“太令人惊讶了,第一部就演得那样好。”黎簇微微一笑道,“你录的是哪一场?”她回忆了一下说,“最后一场吧,你们在我们那儿好像也是最后一场。”如果没有记错,他情愿她记错了,其实每一场都差不多,但最后一次是不一样的。

 

 

他们并不需要真的接吻,因为灯光渐渐暗下来,一切的一切都在黑暗里,黑暗像一层壳,窥探的人在外面只听得见他们交缠的声音。事实上吴邪的手正冷冰冰地放在他的掌心,和戏中演的相反,他的额头靠在这上面,这个动作也是不由自主的。台词说出来变成了呓语,他的大半个身心沉浸在这样自我奉献的爱情中,其他的一点则是戏外的意识——冬夜里吴邪冻得通红的脸颊,说起话时漫不经心的神态,手指交握像笼着一团气。他们在后台的化妆室里补觉,醒来时胳膊搭着胳膊。他伸手拿开吴邪脸上的剧本,露出了一张熟睡的安宁的脸。这么在一旁静静看着,倒觉得自己成了照顾者的角色,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他照顾他,不用听他用担忧的口气说,“你爸呢?”又或者是,“回一次家吧”。尽管他有那么一点心安理得地享受年龄的优势。两个人并肩去吃夜宵时,尤其在夜深人静时,空荡荡的后街,只有他们,和他翻腾的一颗心。吴邪说他,“冷啊怎么不多穿件?”他觉得他不再是暗恋者的视角,他们更近了,反而像…血亲?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哥哥……不过现在也很好。他喜欢吴邪时不时疏远他之后又自我内疚地来陪他。其实这一点也是他自己的揣测——吴邪知道的,他一定知道。他觉得自己变成莫利纳了,一颗血淋淋的心剖出来放在他面前,把整个人交给他。即使为他而死,被他说成“为伟大的革命事业而死”也不在乎——如果革命真的是他生命的一部分,就像吴邪的生命里,在遇到他之前,注定有别人,那些别人使吴邪变成了现在的吴邪,他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变化,这样的吴邪,因为这注定是吴邪生命的一部分。他只是遗憾,错过了在此之前的事。想到这里他渐渐微笑起来,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这一会儿,抬起头吻住了他。

 

黎簇并不想看那个录像带,这三个字都在刺痛他。黑暗外的人看不到黑暗里面的情景,他们的吻仿佛从未存在,没有人可以证明,离开了黑暗,这一切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。也许它也会变成吴邪一个隐秘的过去,又或者它什么也不是。

 

他第一次觉得流连。喝完酒进屋睡觉,不开灯,仿佛台上的一时半刻能永远延长下去。黑暗是相通的吧。

 

梦境中的场景还在一幕幕上演。他紧盯吴邪的脸,希望他有那么一点松动来证明之前发生的事。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他,“你去庆功宴吗?”吴邪点点头,就像平常一样,他心里愤怒了,说出来却是,“终于演完了。”吴邪转身甩门进了卫生间,过了一会儿,水声传了出来,愤怒过后心里只剩下害怕——原来他想他忘掉!他恨不得去质问他,可是问什么,仿佛问什么都是不对的。吴邪推门出来,带着湿漉漉的一张脸。他疑心他在里面考虑完了,那道门永远地横在他们之间了。黎簇抓住他的胳膊,他感觉自己在颤抖,不知道吴邪感觉到没有。但是吴邪握住了他的手腕,仿佛是给溺水者递来的浮板。他只希望世界就停止在这一刻,地震和海啸,怎么样都好。吴邪的温度透过布料传上来,“已经演完了。”这是他给他最温柔的拒绝。把动情归于一个演员的临场投入。他没有任何理由反驳。

 

黑暗里他翻了个身,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。

 

姑娘凑过来看菜单,他问,“吃什么?”她随手点了几个。老板擦着手拿走了。这个店实在太吵,人声是次要,主要是音乐,室外哪有正经环绕声,只是插着电源放收音机罢了。他和她苦笑着对视了一下。

 

黎簇说,“别问我了,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的戏。”她撑着脸打了个哈欠,“我么?没什么好说的,演的最大的不过是女三。”他回答道,“这么年轻演到女三,我们老一辈没法混了。”她眯着眼睛笑开了,“五岁而已,认个儿子都不够。”黎簇望着她出神,“你让我想到《屋顶》里的那个小女孩。”她皱眉,“那就是我。”他笑着不说话,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,更多意外在他竟然看过她的电影,脸上一热道,“你这么想我说自己?”连额前的碎发也生动起来。

 

 

最后一场演完,组里的人各奔东西。那场玻璃戏就是在这之后,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在学他。棉球擦在皮肤上时冰凉的触感,一下就是一下,听到敲门声,躺了很久,开了门,好像还在梦里。是吴邪,真的是。

 

他表情复杂地看他往自己的胳膊上擦碘酒,终于不只在沙发上跷二郎腿转而大发慈悲去帮他。黎簇的痛有一半是演出来的,仿佛是在反复宣告这道疤。吴邪敲了他一个脑崩,“怎么弄的?”他捂着额头闷闷说,“拍戏。”吴邪啧了一声又叹口气道,“都怪我,给你带了个坏头。”他想喊你别自作多情。但哽住了,说不出一个字。

 

吴邪轻轻地放下他的袖子,“书放你桌上了。”他道,“你就为了这个?”他回答道,“顺便来给你道个别。”黎簇一下转过头,眼睛瞪大了。”你什么意思?“吴邪看着他,竟然伸手去把他的头发撩到耳后,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滚烫一片。吴邪说,“我退休了,太累。”他眼巴巴地用目光捕捉他离开的手,“你不演戏?那你怎么生活?”说出来真觉得自己太蠢,但他顾不及,他只想留住他,“我是说,你才,你才三十几岁而已。”

 

吴邪摇摇头,“我能做的事用很多,不一定要靠这个。倒是你,老不上学不行的,谎报年龄哪天被人赶出去。”他张嘴无话,原来他都知道。吴邪继续道,“报个班去,考大学吧?艺考难虽难,但不见得考不上,你很有天分的。”他的眼睛热了,这样直白的表扬,不知道怎么回答,只好用动作掩饰自己,摸了一支烟低头默默抽上。吴邪笑了一声,“你怎么越来越像我。”他几乎把自己缩成一个团。

 

他找过吴邪的莫利纳看,百度上只残存了几个片段,但确实比他好。他看了一遍又一遍,吴邪二十岁时的脸,穿着白色的囚服,看起来比现在胖一点,那种鲜活的年轻。可惜他们的生命错开了,他不会清楚吴邪的过去,吴邪也不可能陪他走到未来。

 

他说,“我怎么找到你?”

 

吴邪拿起进门时脱下的外套,闻言侧了一点脸道,“好好演戏吧,我看电视总能看到你的,你别沦落到没片子拍啊。”

 

他说,放心吧,我一定比你混得好。

 

那就好。他关上门前说。

 

 

姑娘大喊,“老板我们这桌菜怎么还没来啊?”黎簇道,“你又不是真的饿,这么着急?”没想到其他桌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认出那姑娘,拿着手机要和她合照。黎簇在“让一让”的声音中站起身,颇为尴尬地退到旁边,结束了才坐回来。他有点郁闷地说,“完了,我这张脸这么容易被忘?”她笑得合不拢嘴,“不要紧,反正我是你粉丝。”说着喝了口水,语气突然低缓起来,“以前真的想和你演一部戏,没想到现在就快实现了。“他们在寒风中挨得那样近,好像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。

 

老板端着菜上来,围裙口袋里的收音机凑近,吵得耳朵痛,他渐渐听出那是什么歌,还在上学的时候他爸就经常放,大概是那阵子哪部连续剧里的,这么多年,歌词竟然还记得。

 

谁没有一些,刻骨铭心事,谁能预计后果。

谁没有一些,旧恨心魔,一点点无心错。

谁没有一些,得不到的梦,谁人负你负我多。

谁愿意解释,为了什么,一笑已风云过。

 

姑娘轻轻和着尾音哼了两声,原来她也听过,又侧过脸对他说,“郑少秋啊?”他正拆着一副餐具,头低到桌边,大骨汤的香味一蓬蓬蒸过他的面颊,这种潮湿的温暖,像雪山中突然亮起的灯光,昏黄的,远远地残着一个影,知道有了出路,有了生的可能,再走的每一步都想微笑。可是他的脸,还是在山间的冷风里湿润了。

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其实感觉和标题联系不大吧,但实在很喜欢这句话,舍不得改,杀手也有小学同学的意思大概就是,每个人都有过去。对应在文中就是,吴邪的过去黎簇的过去以及每个人的过去。

黎簇出场时29岁,本来想试试写他成熟后渐渐回忆,但感觉失败了……

文中他们演的那部话剧叫《蜘蛛女之吻》,我没看过话剧,只看过原著,写东西时想到,就顺手拿来用了。

希望tag多点粮,热闹起来啊,只好贡献自己不怎么样的文力了。



评论(18)
热度(123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三千年前 | Powered by LOFTER